【同人文】芬芳依旧,故人已散——卷1
奇迹暖暖运营团队/2018-01-22 21:47:09
我年轻的时候住在威尔顿郊外的一栋白色的房子里,和我的姨妈一起,我记得房子的后面有个花园,常年没人打理,一条小路从后门的台阶向花园里面延伸,那条路通向一片衰败,杂草和荆棘自两边向路面上蔓延,那些植物在晦暗里疯长,以嶙峋的形状纵横交错。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度觉得那条路没有尽头,有几次我踏上去,拐过几个弯后然后停下,凝视下一个拐角,那时候我有一种奇怪的臆想,即这条路从某个部分开始畸变,原有的结束的地方与中间连接,弯曲成一个数字9的形状。
几年后我在一本关于算数的书上看见一个奇怪的瓶子,它的瓶颈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穿过瓶身与瓶底相连,书上说那是个理想中的模型,而我从中窥见童年记忆里那个仿佛被时间遗弃的花园。翻开那本书的时候我即将成年,衰败花园里的小路不再具有神秘色彩,我已经知道了它的尽头是一棵枯死的苹果树,我曾经在无意中和姨妈谈起那棵树,她说自从我们搬到这个屋子里来那棵树上就没有结过果子。
关于我的姨妈我知道的不多,她年轻时结过一次婚,我没见过那个男人,或许他死了,或许他和我的父母在一起,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姨妈外我没见过任何亲戚,在浪漫的年纪我曾幻想我和她是一个巨大家族最后的旁系。姨妈是个看不出年龄的人,在我看来她逝去时的面貌与无尽小路的时代相差无几,从我记事开始她就和我住在一起,她不怎么提自己的事,也极少走出房门,常年在卧室的窗户旁边画一些设计图,她临终时交代我把它们放进她的棺材,我在她耳语中的那个柜子里找到那些发黄的纸张,经过漫长时光的蚕食而无比脆弱,在我的手指触碰到其中一张的时候它立即变成了一堆碎末,我只来得及瞥上一眼,那上面永生的轮廓华美得近乎凄凉。
之后的几张纸和第一张一样,那些纤维一经触碰便立即瓦解,分崩离析的速度仿佛一场逃亡,以决然的姿态与某个秘密同归于尽。
最后我站在一堆粉末前面,背后的窗户里夕阳正沉入花园,穿过苹果树已死的枝桠,穿过荆棘与荒草的墓地,再被夜色埋进土里。
成年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无数个晚宴或沙龙之间穿梭,那些场合里彬彬有礼的绅士会风度翩翩地表达他们的钦慕,然后在一个休止符的时间中窃窃私语,这时候我通常与乐队一起沉默。于是我在舞池里看见联邦党派之间摩擦出的火花,在长沙发上听说反对派领袖的夫人上周日在某个酒馆里看见她的丈夫亲吻了某个一头红发的姑娘,在我的想象里国会大厦俨然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处于爆炸的边缘,无数人在旁边站着等待浇上一盆冷水或在整个联邦被炸上天的那一瞬间合影留念。
不谈政治的时候他们会说点上流阶层的轶事,在我看来这些事比议会最新的提案要有趣的多,在某些机缘巧合的推动下话题偶尔会落在我身上,绅士们说我仪态优雅得像信鸽的贵族小姐— —或许他们是在恭维。
我从除了姨妈之外的任何人那里了解信鸽的一切,只字片言或长篇大论拼凑起那个古老国度糜烂的腐朽与病态的傲慢,瓦尔纳河昼夜不停的流水与教堂穹顶的阳光在我的梦魇里沉浮,女王的花园里蔷薇怒放,圣灵的目光亦步亦趋。直到现在写下这些东西我才意识到:对于信鸽我知道的和联邦一样多。
我对那个国家一直抱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亲近感,绅士们将我比作信鸽的贵族小姐时我想起图册上的那些巨大的裙摆,鲸鱼的骨头支撑起奢华的牢笼,在姓氏后缀有有冗长串头衔的少女在城堡的长廊上穿行,裙角在地面上方半英寸处擦过,掀起细碎的尘埃纷扬如同蝶蜕。
我永远不可能和她们一样,为此我或将抱憾终身。
我的姨妈不知道这个,她终其一生穿着硬领衬衫与长筒丝袜,无缘提胸与束腰,那些隐秘且奢华的梦境在她的葬礼当天自我指尖化为尘埃。我依旧记得某个久远的星期天,傍晚的走廊上她迎面走来,阳光的余烬被窗栏切割成交错的阴影,她在明暗交错间晦涩地发光,像某种57个切面的珍稀矿石,坚硬且濯濯生辉。
自此我便知道我不可能从她那里得到任何慰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