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带着贼人特有的简洁与谨慎，云烨一下子警觉了，他听到脚步声往自己的方向匆匆而来，踩过石板路，踩过草坪，最后钻进了一间楼梯口。

　　“老鼠怎么说？”

　　“她刚跳完舞回来，现在睡下了！”

　　细不可闻的交谈，被云烨听得一清二楚，尽管他不愿再做刺客，但作为一个“好苗子”，师父的教诲毕竟没有白费。

　　他们在说谁呢？

　　云烨盯着贼人走进楼梯间。

　　他们要做什么呢？

　　如果围观群众的传言是真，一个在奇迹大陆四处流浪的舞娘，一个没人能说清她来历的舞娘，一个敢于在卢索城街头亮相，夜夜不缺席的舞娘，一定有云烨想不到的过人之处，说不定，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不是这样的。

　　心念一起，云烨咬紧牙关，向贼人消失的楼梯间跑去，来到门口，他略一迟疑，手脚并用，攀着户外的窗沿和爬山虎登上了墙。

　　声音从四楼传来。

　　虽然迟疑耽误了大部分的时间，但云烨攀墙的速度显然比贼人爬楼梯的速度要快，从四楼楼梯间的窗户向里看时，贼人开锁的声音传来，显然，对方还没有得逞。

　　“哪位？”

　　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云烨心头一紧，忍不住向隔壁的窗户瞥了一眼。那正是白羽，换上睡裙的她比起舞蹈时的清高脱俗，美丽竟丝毫不减，甚至更加宁静秀雅。

　　不能——

　　不能让她发现——

　　比起贪看美人，云烨满心充斥着另一个念头——不能把白羽卷进来，她是个舞者，她该放心大胆的在街头跳着最有生命力的舞蹈，这些獐头鼠目的家伙，谁也别想打搅她。

　　要与肮脏的事物打交道，就由自己来代劳。

　　白羽向门口缓缓走来，与此同时，云烨破窗而入，打碎的玻璃片如刀子般锋利，划伤手掌的刹那割破了两个贼人的咽喉。白羽的手指拉开门闩时，云烨用力气将两具尸体推下楼梯。一阵风吹来，楼梯间里的煤油灯晃了几晃，云烨大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却觉得有光照在自己的后背上。

　　那时白羽手中的、暖黄色的烛光。

　　“哪一位？”

　　后来云烨回想起那一刻，那是两人距离最近的一刻，他似乎该回答点什么，最好是“我刚刚救了你”，或者是“我仰慕你很久了”，甚至是“见到你很开心”、抑或“我只是路过的邻居”。总之，他应该说点什么，但此时的云烨满手血污，一头一脸的灰尘，他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要看到我。

　　不要看到破碎的玻璃，不要看到地上还未擦干净的血滴，不要看到这个灰头土脸的云烨，请回去吧，忘了今晚的小小插曲，然后做个好梦。

　　身后传来布料的摩擦声，随后烛光熄灭，门被关上了。

　　云烨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月光透过碎裂的窗户投在地上，一根洁白的羽毛隐隐闪着微光。

　　

　　心怀恶念的人哪里都不缺，最珍贵的宝物总是被觊觎。

　　一年间，处理掉不知道多少个打白羽主意的家伙后，尽管云烨不情愿，还是不得不承认走上了最不想走的路，成为了一名刺客。只是如今的自己并不像个刺客，不仅要避开旁人的眼目，甚至不可以让白羽知道自己的存在——她是自由的舞者，理当拥有一份安宁，即使是自己，也是打扰这份安宁的存在。

　　虽然守护着白羽，但云烨从未干涉过白羽的社交，他甚至鲜少走近那座红砖小楼，亦不关注她的私人生活，但那些有确切证据觊觎着白羽的人，一个也别想逃出他的手心。半年前，他亲手狙杀了一名想要花重金买白羽一夜的军火商，三个月前，策划着在白羽舞蹈的长街上动乱的暴徒静悄悄地身首异处，就连某个著名的研究所里试图对白羽进行“人身研究”的医师，也收到了染血的匿名警告。

　　一辈子藏在阴影里也并非心甘情愿，偶尔，云烨也会忍不住想到如果白羽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自己该说些什么。无数次被围攻被重伤，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他也会告诉自己，如果挺过去了，一定要光明正大地与白羽聊上两句，但一旦恢复健康，开口的计划又变得遥遥无期。

　　就这样吧，云烨告诉自己。

　　比起一成不变的云烨，一年来，白羽倒是有所成长，她还是在中央广场的街头跳舞，来看她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神秘舞女的名声越传越广，白羽的身价水涨船高，虽然她依旧深居简出，但更多人开始对她感兴趣。

　　音乐的录制、影像的捕捉，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不敢直接缠住白羽的人，在地下黑市里把她舞蹈时裙角掉落的残羽拍上了天价。为什么穿上洁白羽衣就能跳出那么优美的舞蹈？裙角掉落的残羽，难道是某种设计图的珍稀制作道材料？在这样的荒诞传说的推动下，对白羽的过度关注愈演愈烈，甚至某些远在天边的人，都卷进这场闹剧中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