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中央广场跳舞的女人？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她白羽。”

　　向很多人打听过，云烨才清楚，那天并不是白羽第一次在威尔顿亮相。每天晚上，她都会趁着夜色在中央广场上跳舞，众人一如既往地静静围观，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清她的来历。

　　“她不是苹果的人，一看舞姿就不是，估计是荒原来的。”

　　“胡说，荒原没有那样的音乐。”

　　“摆出一副高贵纯洁的样子，难道是云端？不，云端的服装不会那么开放……”

　　乐声消失，人群涌动起来，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一名中年大叔窃笑着。

　　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人附和这猥琐的话题，来看舞的各位都是慕名而至，即使是生活在罪恶之城的人，也并非时时刻刻都是恶人。

　　“她平时住在哪里？”

　　“我知道我知道！她住在中央广场往南的一个砖红巷子里，不过，白天很少能见到她。”

　　“总要出来日常梳洗的吧？”

　　“偶尔也会看见她的，我见过她两次，但不知怎地，硬是没敢上去搭话。”

　　众人连称“可惜”，感叹声此起彼伏。中央广场往南的砖红巷子——云烨下意识地向那边望去，那边是新城区，不同于军火商云集，绑匪不敢造次的老城区，新城区的治安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安全。

　　“说起这个，之前我在莉莉斯也见过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莉莉斯？跳舞吗？”

　　“嗯，我觉得她比十二月剧团那个索菲亚跳得好。”

　　“索菲亚太过训练有素了，有些匠气，她才是天生的舞者。”

　　“我也觉得，虽然我没看过索菲亚的舞。”

　　“……”

　　午夜钟声敲过两点，聊天的人群渐渐散去，有的回去蒙头大睡，更多的换了个地方，继续下半场午夜狂欢。云烨不知该往何处去——“灰熊”的地盘是回不得了，只好听凭两条腿慢慢地走，什么时候走累了，便就地躺下来凑合一夜。

　　自师父走了之后，云烨就一直是这样。

　　今夜静悄悄的，难得没有喊打喊杀的闹剧，月光落在身上，很适合怀念点什么，但云烨却没有心情。师父的事情，自己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来自信鸽的刺客。作为刺客，他身手非常了得，却是个忠心耿耿的蠢蛋，在落入敌手的时候，竟痛快地饮下主人送来的毒药。

　　那时云烨还太小，过了很久，才终于明白师父再也回不来了。从那以后，云烨常常回忆起他曾说过的话，比如收徒的时候，他称赞云烨是个敏锐灵巧的好苗子，如果跟了他，将来也能成为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

　　但是现在，云烨连栖身之地都没有，只能在卢索城的街头巷尾以拾荒和偷窃为生，师父倒是不需要栖身之地，因为他连性命都丢了，不知道他在将死之时有没有想起自己常说的一句话——刺客一把匕首，要找到值得效忠的人。

　　才不是那样的，云烨恨恨地想，作为孤儿，师父是唯一一个对他好过的人，给他温暖教他功夫，期待着他成为和自己一样厉害的刺客，但一切美好都化为了泡影。云烨看得清楚，刺客只是别人的匕首，即使再锋利，在不被需要的时候，也只会面临被舍弃的命运。

　　每次握起匕首，师父的音容笑貌都会浮现在眼前，云烨痛恨着放弃了师父的“主人”，也怨着甘心就死的师父，最终，还是打心眼里排斥了刺客这个职业。宁愿扒窃度日，甚至讨饭度日，就算饥肠辘辘在街头流浪，至少大难临头那天，可以死个明白。

　　一阵亮光晃过云烨的眼睛，是隔街的汽车大灯，云烨皱了皱眉，恍然回神，一排砖红色的小楼正在眼前，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来了人们口中白羽的住所。破烂的院落铁门，墙头上插得碎玻璃已经完全起不到作用，红砖房倒是崭新的，但在卢索城的气候作用下，已经有很多翠绿的爬山虎攀了上去。

　　云烨仰起头来，哪一个窗口，住着她呢？

　　她是那样美，哪一个窗口，配得上她呢？

　　云烨晃晃头，把这些杂念从脑子里赶走，他不想打扰白羽的生活，她只是个舞者，就让她专心致志的跳舞。但这样想着的云烨却没能挪动脚步，伫立片刻后他向自己妥协了——既然都来到了楼下，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下好了，离开的事明天再说。

　　（未完待续）